遷建松機壓迫弱勢
他說,縱然馬桶再值錢、再科技、再先進,卻也不能剝奪了你是否接受的選擇權利。這個譬喻在提醒我們,純金的科技馬桶與它要放在什麼地方,這是二個不同的議題,惟我們卻時常將其混在一起,認為只要是先進科技,就可以隨意把它放在任何的地方。松山機場的遷建就是落入這個謬誤。
主張松山機場遷建者是立基於科技菁英的思維,他們將所建構的科技知識稱之為客觀「事實」,例如,桃機與松機空域重疊、松機主跑道太短以至於大型客機無法起降等,這些皆不容挑戰,因此,松機非搬遷不可,所有的飛機都必須飛至桃機。這批菁英隱藏其真正目的,故意把公共政策問題包裝及轉化為科技問題,認為公共政策純為科學研究的領域,是「價值中立」的,僅可以在他們所設定的科學範疇裡面來討論,並決定政策的方向,凡是膽敢反對者,就是反科學,就是沒讀書。
其實,這就是上世紀流行的「科技決定論」,政治菁英及技術官僚往往操弄這套論述,其目的就是要取代民主政治,剝奪人民的選擇權利。試問,當那麼大的容量要遷至桃機時,桃園市,尤其是大園居民,他們的聲音在哪裡?有去問過他們嗎?現行對空域重疊難道沒有解決辦法,不然現在是怎麼在飛的?又,所有的機場都一定要飛大飛機嗎?為什麼一定只能有大機場,而不能有中小型機場呢?這批菁英忘了,科技是用來幫助人們做選擇,而不是取代人們做選擇,這就如同你絕對有權利來拒絕前述的金馬桶一樣。
這套論述除了要排除民主選擇之外,也隱藏了強勢者對於弱勢者的壓迫,而這就涉及「環境正義」觀點。1987年,美國「聯合基督教會種族正義委員會」發表「有毒廢棄物與種族」研究報告,指出有毒廢棄物的最終處置場大抵都是集中於少數族群所居住社區周遭,這使得他們的身體健康及生命都招致嚴重威脅,承擔了遠高於其他族群及社區的風險比率。
資源分配獨善台北
例如,在1980年代末期,美國南方的有毒廢棄物處理場所、垃圾焚化爐或掩埋場,絕大部分是集中於黑人社區。另外,全美14個曾被考慮的核能廢料儲存場,竟然有11個都是位於原住民社區。
這種風險承擔極不公平的現象震驚全美,學者由此提出「環境正義」的呼聲,他們反對強勢群體及資本家以各種手段強行迫使弱勢群體接收包括機場在內的嫌惡設施。柯林頓總統也因此要求特定公共建設除了需進行環境影響評估之外,還必須進行「環境正義評估」,避免對於社會弱勢的迫害。如同紀駿傑教授所述,「環境正義的基本主張包括少數民族及弱勢團體有免於遭受環境迫害的自由,社會資源的平均分配,資源的永續利用以提升人民的生活素質。」
台灣的發展已呈現非常不均衡的現象,「重北輕南」大家皆琅琅上口。長期以來台北市已經獲得極多的好處,空氣、水質、交通、醫療、藝文等等,都是首屈一指,怎忍心還把自己不要的東西往外送呢?台灣要好,應該是大家一起好,而不是只有台北向上提升,卻讓其他縣市往下沉淪,承擔台北不要的惡。
政治大學地政學系教授
(發表於《蘋果日報》,201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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